【乱世生存】小国宋国凭什么对抗大国强国？

【乱世生存】小国宋国凭什么对抗大国强国？

我们看看就在五国伐秦的同一年里，《资治通鉴》记载的第二件事：“宋初称王。”

这件事本身并不算大，但意味特别深长。

宋国简史

先让我们简单回顾一下宋国的情况。宋国在列国当中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，它是商朝的残余。因为有了宋国的存在，商朝遗民就可以在周朝继续过日子。更重要的是，商朝的王族没有绝嗣，还可以繁衍生息，祭祀祖先。

另外，宋国原先定都睢阳，今天属于河南商丘。后来宋国从睢水流域的睢阳迁到了泗水流域的彭城，今天的江苏徐州。彭城在睢阳东边略微偏南，两地距离大约150公里。从此以后，宋国和泗水流域的其他11个诸侯国被合称为“泗上十二诸侯”。进入战国时代以后，宋国属于小国，不在“战国七雄”之列，但矮子里拔将军，宋国好歹算得上第一流的二流国家。

传到宋桓公的时候，大贵族司城子罕发动政变，后来被《韩非子》比作“出彘”，说司城子罕的夺权就像一头突然窜出来的野猪抢去了食物一样，穷凶极恶，干脆利落，让人猝不及防。

但若干年后，司城子罕遭了现世报，被自家兄弟篡了位。这位自家兄弟，名字叫偃，在位若干年后，野心膨胀，眼看着身边的大国诸侯纷纷称王，也要赶这个潮流，于是在周慎靓王三年（前318年），也称王了，史称宋王偃，也有史料称呼谥号，叫他宋康王。

宋王偃的膨胀并非全无道理，因为宋国从血统上说，原本就是天潢贵胄，是根正苗红，得到上天授权的人间统治者，被边缘地带的周族人悍然入侵，改朝换代。当然，按照周族人的说法，老天爷有自己的一套逻辑，不看血统，只看品德，当然要帮着地位低下的大好人打倒高不可攀的大坏蛋。

商朝的遗老遗少肯定不会这么想，所以三番五次想搞复辟，很能给周朝添乱。

而周朝的政治手腕并不是一味强硬，而是软硬兼施，一方面到处扑火，镇压叛乱，一方面扶持商朝遗老遗少当中的亲周势力，给他们土地、财富和相当程度的自治权，甚至还给了他们超乎其他诸侯之上的政治地位，所以宋国虽然实质上臣服于周朝，但名义上不是臣子，而是客人，在外交事务当中享受贵宾待遇。

进入战国时代，周朝已经彻底地王纲解纽、礼崩乐坏，老天爷看来不再眷顾周族了。世界上的各种乱象，是不是老天爷给高贵的殷商子民抛过来的媚眼呢，是不是祖先的帝王之业终于有了复兴的机会呢？

那么问题来了：在这个尔虞我诈、血雨腥风的大时代里，以宋国这样一个小国，凭什么对抗那些大国、强国呢？

也许，凭的就是不屈不挠、自强不息的精神。《战国策》有记载说，当时宋国发生了一桩怪事，一只小鸟生出了一只猛禽，简单理解就是麻雀生出了老鹰。宋王偃派专家占卜吉凶，专家的预言是：“小而生巨，必霸天下。”翻译过来就是说：别看宋国是个小国，但一定可以称王称霸。

宋王偃大受鼓舞，于是积极发动侵略战争，先灭掉了滕国，又去讨伐薛国，攻占了淮北大片土地。仗打得实在太顺，宋王偃没法不发飘了，不再满足于打遍天下无敌手了，又去引箭射天，举鞭抽地，把象征社稷的神主牌位砍断、焚烧，说自己用武力降服了天下鬼神。凡此种种，不一而足，谁劝都不听。

小国搞大事情，注定没有好结果。但我们难免好奇：宋王偃真的疯了不成？

《资治通鉴》在“宋初称王”33年之后的周赧王二十九年（前286年）援引了《战国策》的这段记载，给宋王偃的一生盖棺定论。但司马光没能留心的是，这段记载显然存在破绽，比如“灭滕伐薛”这里，滕国倒是很可能真的被宋国灭了，但薛国这时候要么是靖郭君田婴的封地，要么由田婴传给了孟尝君田文，一直都好好的，怎么就被宋国欺负了呢？

胡三省在注释里说“薛即孟尝君所封地”，虽然没有直接给司马光纠错，但也算是很含蓄地让读者怀疑一下《资治通鉴》关于宋王偃“伐薛”的记载。

所以我们很有必要参考一下另一种说法，一种截然相反的说法，说宋王偃非但没有搞暴政，反而在施行仁政。

小国施仁政

我们知道，儒家一直主张仁政。战国时代，孟子周游列国，苦口婆心劝说大国诸侯施行仁政，不久前才对刚刚上任的魏襄王讲过仁政统一天下的道理。那么问题来了：小国施行仁政，也能统一天下吗？

你也许还记得，若干年前，齐国总理田婴想在薛地筑城，这可吓坏了旁边的小国首领滕文公，以为田婴要对滕国不利。滕文公找孟子讨主意，孟子劝他学习周族先祖太王，但行仁政，不问前程。这背后的道理是：哪怕再小的国家，只要一心行仁政，那么，就算首领本人没能统一天下，成就王业，他的子孙后代总能有人成功。

道理很能激荡人心，因为在儒家宣讲的典范当中，商汤王也好，周文王也好，在改朝换代之前无非只有几十上百里的地盘，但凭着仁政，都获得了伟大的成功。这样一看，成功有什么难的呢，只要有样学样不就可以了吗？

但是，现实看上去总要打理想主义者的脸。孟子的学生万章向老师请教说：“宋国是个小国，现在在搞仁政，但齐、楚两个大国看不惯它，出兵打它，这可怎生是好呢？”

显然就是当时的时事，而当时的宋国国君，显然就是宋王偃了。于是，为着万章的诘难，孟子发表了一篇长篇大论。

这段内容极其重要，因为它给王者之师、仁义之师和正义战争这些概念定了调子，深刻影响中国历史两千多年。而这些内容之所以很值得我们了解，除了因为它的重要性，还因为它和今天的价值观有着很大的出入，很难被现代人理解。

在今天的价值观里，关于国际关系，大家都有一条基本共识，那就是侵略战争是邪恶的，反侵略战争是正义的，而在儒家观念里，战争性质到底是侵略还是反侵略，其实无足轻重，或者说在给战争性质做判断的时候，侵略和反侵略并不作为评判标准。

假想一下，好比你看到隔壁的男主人天天暴打老婆孩子，如果你看不过去，要不要管呢？

有人觉得，那是别人的家务事，和自己无关，但孟子会觉得，必须去管，当仁不让。

对方男主人会对孟子说：“我打我的老婆孩子，关你什么事？”

孟子会说：“你在作恶，所以我必须制止。”

对方会说：“你凭啥说我作恶？俗话说的好：‘人是贱虫，不打不中’，‘三天不打，上房揭瓦’，‘棒打出孝子，慈母多败儿’。我打他们，是为他们好，也是我的正当权利。”

孟子会说：“那些都是谬论，只有我认定的价值观才是唯一且永恒的真理。我不认可的都是歪理邪说，必须斩尽诛绝。”

孟子这些话虽然都是我替他讲的，但我相信即便孟子复生，也不会讲出第二种意见。

中国历史上的战国时期，完全可以用“大争之世”来形容。这样的情况在于，不同于此前春秋时期，诸侯因为受制于周礼，导致战争的形式仅限于点到为止。战国时期，不论是平民还是贵族，近乎全部卷入了这个乱世之中。并且，战争形式在战国时期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，同春秋时期，双方拉开阵势对决不一样的是，战国时期则多了很多的阴谋权术，使得战争完全演变成了你死我活的较量。

当我们将视角放在战国时期的时候，能够发现，我们的注意力总是放在了战国时期，实力最为强大的诸侯国身上，却忽略了共存于战国时期的诸多小国。要知道，战国时期其实并不只是有七雄的存在，在当时还有很多的小国在列强之中左右逢源的存活了下来。而这中间，最为典型的莫过于宋国。宋国的历史，可以说是十分悠久的，这样的情况在于宋国虽然只是一个小国，却拥有着顽强的生命力，直到战国末期的公元前286年，才被齐国所灭，国祚达八百年之久。那么，春秋时期的宋国，为何能够在战国的乱世生存，并且延续到战国末期呢？

经济富庶，农业发达

回顾战国七雄，我们能够发现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。这个现象就是衡量一个诸侯国的强大，往往不会通过疆域的大小来进行衡量。而总是会用土地的富庶程度，进行衡量。当时的宋国，在国力上虽然没有达到跻身强国的标准，但是凭借本身的富庶程度，却完全可以被称为“小强”。

这样的原因在于，当时宋国所处的位置，完全可以说是中原地区最为富庶的地区，农业与商业在当时都很发达。甚至一直有说法，宋国的十里之地堪比当时赵国的百里疆域，依托于富庶的经济，以及农业的发达。使得宋国在国力上，并没有和当时七雄拉开过于悬殊的差距，这是宋国没有在战国初期，如越国、郑国这类小国一样，迅速土崩瓦解的一个重要原因。

战略上左右逢源

同时，我们从地缘政治的角度上来看，宋国的存续也是七雄之间的一种妥协。当时，在泗水流域不仅只有宋国一个小国，很多泗水流域的诸侯诸如鲁国、宋国、滕国，都在春秋末期的大火拼中，生存了下来。这是因为当时的泗水流域是齐、楚、魏三大强国势力的交汇处，泗水流域的富庶都使得列国垂涎。这样的情况下，就导致了当时的列国，都不敢独自吞并宋国，以免招来其他强国的愤恨。

并且，宋国也充分的发挥了地缘上的优势，始终没有与任何一个强国结盟，而是采取了休养生息的战略。宋国在宋康王之前，鲜有主动出击的时候，有数的那几次征伐，也是配合魏国这样的强国，进行有利可图的征讨。由此可见，地缘政治上的优势，是宋国能够存续到战国末期的一个重要原因。

军事实力

在史书上，一直都有“五千乘之劲宋”的说法，这个说法显然并没有夸大。在宋国最后一位君主，宋康王在位的时期，将宋国缄默已久的军事实力，完全发挥了出来。这样的情况在于，宋国在极短的时间内，便迅速的击败了当时齐、楚、魏三国，并且滕国也被宋国吞并。由此可见，宋国的战斗力非同小可，这也是战国七雄觊觎宋国良久，没有将其吞并的一个重要原因。后来的史料也证明了这点，当时齐国灭宋的时候，也是抓住了宋国内乱的机会，才彻底的吞并宋国。

战国时期的历史就是这样，宋国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，竟然坚持了如此之久，在数百年的纷争之中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迹的存在。因为，在宋国灭亡之后半个世纪多的时间，秦国便完全的统一了六国。